苦昼
苦昼6.0
润玉微睁着眸，自簌离死后第一次，仔仔细细将旭凤看了一遍。
他如今消瘦得很，面容却如旧，眼角依稀还带着一丝桀骜不甘，因为失血过多灵元消散整个人呈现一种病态的白，下颚弧度凌厉，眉骨是冷的。
润玉蹲下身略带颤抖地去触碰他紧闭的双目，无力感自指尖缓缓缠绕，一点一点爬过肩胛环绕住心脏然后狠狠绞紧，锥心疼痛骤然从心口豁开席卷全身，呼吸似乎被遏制，浑身血肉都在叫嚣，疼到指尖发麻眼前虚无。
天兵剑矛相碰，有血溅到旭凤面上，润玉冷着脸伸手去擦却越擦越污，他有些茫然无措地去探旭凤的灵元，那壳子里空无一物。
不该是这样的。
旭凤他……不该是这样的。
他应该、他应该……是怎样的？
润玉站起身脚步踉跄往前迈了几步，去看九霄云殿外被云雨湮没的天光，忽然低头极轻极短促的笑了一声。
他竟忘了，自从娘亲死后他就忘了旭凤原本该是什么模样，心中只剩仇人之子，全然将旭凤封存进心底最暗的深渊中，见不得一丝光，仿佛是什么龌龊不能见人的事情，他将恣意俊朗的少年扼杀在手中。
眼空蓄泪却始终不落下，润玉抬手屈指擦过眼下，事到如今，他竟然舍不得为他掉一滴泪，润玉忽的想泄气，想跪下身抱住那具冰冷躯体，甚至想与他同去。
可事态容不得他有此番动作，仙家跪列迎他登位，润玉眼眶泛酸阖眸将即将涌出的温热逼回去，转身敛眸一步一步走向云殿之上的王座。
夹道仙者皆垂臂躬身高呼陛下，每踏一步都是不归路，闲云野鹤再多想一次都是荒诞之谈，他知道此后身侧再无一人。
莽莽天界，再无一人。
底下仙人窃窃私语着火神躯体消散，微弱灵光自身后颤颤巍巍飘至眼前，盘旋足下围绕身间，似在阻他脚步却徒劳无功被他衣袍撩动的风带得摇摇欲坠。
润玉深吸一口气，浊雾呛得他心肺疼痛，眼底湿润被灵光轻触，他扬臂，旭凤所化的微弱光芒随他的动作缓慢飘出殿门。
外头沉闷多时的天气忽然清明起来，穹空金龙盘旋久久不退，啸声响彻，青云摇升灵气直冲天顶，是为天帝登基之祥瑞。
润玉心中明白，即便行端方正伦常，他此举亦是不为天道所接受，万不可能青云直升金龙攀绕，唯一的可能就是旭凤死前不惜耗费躯体替他开了此景。
即便他此番作为仍会被少数人作把柄，祥瑞天赐乃是天道化身，再想反他也就难了。
旭凤至死都在怕他的兄长再遭非议被诟病。
润玉抬眼竭力将颤抖的声线压下，目光不辨悲喜落在众人身上，温声且威严道：“众卿，免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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